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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3章 從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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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3章 從鸞

聽阿迦羅說到狼火市,蕭暥借機就問道:“那些被抓的人怎麽樣了?”

程牧伏虎他們現在怎麽樣了?

阿迦羅心不在焉道:“能怎麽樣,關起來充作奴隸了。”他一邊說一邊摩挲著他的手,自顧自道,“你手那麽冷,看來還要給你置幾件衣衫。”

“我想”

阿迦羅打斷他,“你想讓我放了他們就趁早打消這個念頭。大單於下的令抓人,我也沒辦法。”

他低下頭,湊到蕭暥耳邊,“還是這裏面有你的人?”

蕭暥立即道,“我就想挑個幾個廚子,這裏的飯食我吃不慣。”

阿迦羅忽然端起他的臉,“別耍花招,你要合作,那就把你的那些心思收起來。待會兒去狼火市,想吃什麽隨便你。”

說完他忽然猝不及防扣住了蕭暥的手腕,

蕭暥反應極快,提膝就撞向他肋下。

阿迦羅吃痛悶哼一聲,但扣住他手腕的大手紋絲不動。

蕭暥暗罵,特麽的這人的肌肉堅硬地跟石頭似的嗎?

他一念未過,腰間卻是一空,緊接著叮的一聲,他的短刃被卸了,扔在地上。

他的刀!

某狐貍短刃被繳了,就像被拔了牙,眼梢驟然挑起,敵意橫生。

但是單力度上說,蕭暥半點優勢都沒有。

阿迦羅見他這兇相畢露的樣子,不怒反喜,“你今後不能帶著這個,在王庭的任何外族人都不允許佩戴刀劍,被發現了就是砍頭。我都保不住你。”

說完,就握著他手腕的角度,一把將他緊摟在懷裏,大力制住他的掙動,似安撫地笑道,“這裏是王庭,穆碩的人盯著我們,稍有破綻,你我都沒得好。”

這句話猛地提醒了蕭暥,即使逢場作戲,再厭惡這劇本,也得演下去。

他現在孤身在王庭,阿迦羅手中還攥著嘉寧,他就算不管自己的命,也不能不顧嘉寧。

還有那個穆碩,他答應過嘉寧,一定要替姑姑報仇。

更何況還有和魏西陵的合圍大計……

火光在蕭暥眸中映出兩點寒焰,他冷颼颼道,“世子你也別忘了,欒祺在我手中。”

沒有了武器,這欒祺就是他手中唯一的籌碼。

阿迦羅道,“欒祺是我的兄弟,我不會不顧兄弟,我昨天都沒把你怎麽樣,今天更不會了。”

經過昨天的一場混亂後,集市又漸漸回暖,人群熙攘喧囂。只是人群裏再不見中原面孔。各種發音稀奇古怪的胡語間偶爾會夾雜幾句蕭暥能聽懂的北狄語。

貨攤上擺著各色琳瑯滿目的貨物。各種香料珠寶、銅鐵器、皮革毛毯、羊彘筋角、柴薪,甚至西域蔬果、活魚都有販賣。

阿迦羅買了很多東西。各色肉脯甘果炒貨蜜漿,鏡臺珠玉脂膏香料,還有全新的羊羔毛獸皮毯。揮金如土比容緒還闊綽,而且不問價格,看上的就直接拿下。當然事實上也沒人敢坑他。

僅從蕭暥聽得懂的北狄語來判斷,好像要布置大帳。怎麽感覺這是在置辦新婚用具?

蕭暥對逛街毫無興趣,尤其還是被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攬著肩膀攏在懷裏逛街。

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大概就是這狼火節上的吃食了,奶皮酥,熏馬肉,羊血腸,羊雜湯,真的是各種風味應有盡有。

阿迦羅按住他的手,“不是這樣烤的,我來。”

不得不說阿迦羅烤肉很有一手,翻烤,刷油,加料嫻熟無比。

烤完的肉就承在盤子裏。草原上朔風很大,一會兒就會涼,得趁熱吃。

於是阿迦羅負責烤肉,某狐貍負責埋頭吃。倒是分工和諧。

大概也只有這個時候,兩人相安無事。而且也只有吃東西的時候,蕭暥會稍稍放下一點戒備。

吃完午飯,阿迦羅心情大好,又逛了一會兒,要買的基本都齊整了,就見蕭暥雖然被他攬在懷裏,一雙眼睛不老實地四處亂瞟。

於是忍不住在他腰間掐了一把,低頭道:“你想要什麽?”

他們正經過一個鍛鐵攤鋪。懸掛著擦得鋥亮的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刃。

阿迦羅臉色立即沈了下來,“別想了,不會給你買。”

這狐貍確實非常不地道,剛剛餵飽了,就想著弄刀子。

集市的另一頭,擁擠湧動的人群裏,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青年。

鬥篷遮住了陽光,使得他半張臉都隱藏在陰影裏,露出筆挺的鼻梁和線條有致的下頜,給人一種感覺,骨秀。

他抱著一只貓,那貓不知是懶還是有氣無力地趴在他懷裏,一頭灰毛亂糟糟的。

那青年在人群中寂靜地看著他們,目光寒而徹。

看著阿迦羅給他烤肉吃,擡起大手拂開他鬢角發絲,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懷裏,湊近他的耳垂說話。

他墨澈的眼眸中有不明的情緒湧動。

“你這只貓倒是罕見,怎麽賣的?”忽然身後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。

魏瑄回過頭,就見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青年站在他身後。一身皮甲,頗有英姿。

而這個人他認識,少狼主維丹。

*** *** ***

大梁城,朱璧居

容緒這幾天都閉門不出。

王戎臉色鐵青:“你就喜歡彎彎繞繞!早依我的行事方式,哪來那麽多麻煩?那些士子都住在館驛,我們放把火將館驛燒了,嫁禍蕭暥幹的,說蕭暥迫害士子,他的新政不就完了。”

容緒嘆了口氣:“兄長,大梁城內放火,風險太大。而且……”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麽!”王戎打斷他,頗有怒其不爭之意,“大梁城內著火,怕影響你的生意是罷?”

“不完全是這樣,兄長。”容緒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,這京城裏的事情不是刀劍能簡單地解決的。更何況你還要放火。王戎以前也攝政多年,怎麽就依然改不了急躁的脾性。

想當年蕭暥一個京城流血夜,被罵了多久?所謂失道寡助。從此天下人不是罵他,就是對他如避蛇蠍。以至於這些年如此繁縟的事務,他只能一人支撐,還不是因為惡名之下,天下能人不願意來投。

但是此番策論之後,這天下士人的風向怕是要變了。

容緒深深皺起眉頭,這小狐貍不僅口才了得,而且準備充足,這就算了,居然最後還擺了他一道,讓他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。完全是措手不及。

這段位實在太高,不像蕭暥以往的做派。

還有那個江潯,到底是怎麽回事?楊覆是怎麽選人的?

容緒想到這裏,忽然問道:“楊太宰怎麽樣了?”

王戎沒好氣地答道:“辭官了,這風口浪尖不辭官還能怎麽樣?告病閉門不出了。”

此番的醜聞幾十年未遇,士林洶洶罵聲都可以把他淹沒了。不要說是士林,連大梁百姓的街談巷議全是此次策論爆出的驚人事件,群情激憤。

這不得不說,他們的運氣也是太差,原本文昌閣策論,天又下著雨,普通百姓不會來圍觀。偏偏那天謝映之表示要來,引得大梁城萬人空巷來守候他出現,結果他自己又沒來。

謝玄首這似是而非的態度,把全城的百姓都引到了文昌閣,無意中把這事兒搞得滿城皆知。

據容緒獲得的消息,在文昌閣策論後,新政順利推行,雲淵親自出面任中正官,和衛宛廖原等人一起評定了士子的品第名次,江潯破格被提為第一。

聽到這個結果時容緒隱約感覺到,他們也許還有翻盤的機會,只要江潯出仕,那麽……

王戎道,“我今天得到消息,那姓江的小子好像要離開大梁了”

容緒眉心一跳,“不妙。”

王戎也道,“確實不妙,讓他捅了那麽大的簍子甩身就走了,哪裏有那麽容易的事情!我今天來就是要問你,有沒有合適的人選?比如能人異士?”

容緒明白他的意思了,蹙眉道,“我朱璧居不是江湖暗樓,你要找刺客別來我這裏。”

而且這江潯根本沒法動,這幾天一直有高手在暗中保護他。王戎必定失敗好幾次了。

王戎懊惱道:“既然逮不住他,我就派人去他老家,抓他家人!”

容緒搖頭:“這幾天,我早就派人去查了他的底細,他家裏只有一老父,有人比我們早一步,已經把他老父給接走了,去向不明。”

對方的路數總是棋高一招。

容緒有一種無力感,就好像不管要做什麽,都在他人的鼓掌之中。

他說著沈下眉頭,這段位有點太高了,不像蕭暥的作為。

以往那小狐貍兇巴巴的,手段是淩厲,但畢竟軍人做派,且喜歡弄險,不像這個人,城府極深,做事太穩了,四兩撥千鈞,事事都能未雨綢繆,防患於未然,簡直無懈可擊。

這小狐貍身邊莫非得了高人相助?

***

連日的秋雨後,終於放晴了,天高雲闊。

大梁城郊,秋日疏朗的陽光照在桌案,一杯薄酒,一盞清茶。

蕭瑟秋風穿林而過,伴著古道上傳來馬車粼粼之聲。

驛外黃葉雕零,謝映之衣如霜雪。

白衣置酒,長亭相送。

江潯舉杯一飲而盡:“玄首雅意,潯在此謝過。”

又道,“前日之事,實在慚愧。我以誅心之言堵眾人之口,實是想和先生一對一地辯駁一番,結果他們卻對先生群起而攻之,先生莫要怪我。”

“無妨。”謝映之莞爾,“此番你策論第一,為何不留在大梁任仕。”

江潯曬然道:“我若留下任官職,那麽我日前在文昌閣所說所做就毫無意義。他們也便有了口實,可以說我是被蕭將軍所買通的。如今我既封金,也不授印,孑然而去,方可讓他們再無話可說。”

謝映之頷首,這青年心思通透,來去瀟灑。

“我觀你有建立功業之志向,亦有濟世之良才,不出仕豈不可惜?”

江潯坦言:“不瞞玄首,我此來京城是聽聞新政,想一展抱負,但是呆在京城月餘,這群人的嘴臉我是看夠了,我即使終生不出仕,也不與他們為伍。且天下之大,我不過滄海一粟,拋卻功名又有何妨。”

謝映之心中嘉許,這個江潯聰明無比,又能言善辯,今後可派大用。

“大風起於青平之末,水滴亦可穿石,縱然是滄海一粟,將來安知不能激起驚濤駭浪?”

他聲音清雅,語調淡漫,卻字字蕩人心魄。

江潯眼中振色,“學生慚愧,意氣用事,多謝先生指點。”

謝映之道:“天下大爭之世,主公更需良才,驟雨將至,你我皆是肩負風雨之人。”

“主公?”江潯一詫,隨即明了。

他當即起身,颯然道:“先生既已擇主,潯還有何可猶豫的。潯乃鴉雀,願從鸞鳳。”

就在這時,遠處的驛道上揚起一股煙塵。

一玄門弟子從馬上躍下,“玄首,剛收到的消息。”

謝映之擡手接過,展開信劄。

那是一封朱璧居的請柬。

他淡淡掠了一眼就遞給江潯。

江潯看後道,“花間設酒,怕是意圖不軌。”

謝映之道:“無妨,他並不知我身份,我且去會會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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